lusanda

敦刻尔克(空军组)-Two Ghost







屋外铅色的云浓厚的像是要砸下来,风嘶吼着发出阵阵呜咽声。因为连日的高烧而混沌着的脑袋,连带着耳朵也像是被塞了棉花,那让旁人听着心惊的风声变得似是从千里之外传来的低吟,让柯林斯始终困顿在眩晕的半梦中,沉沉浮浮。

“他的高烧一直......退不下去......你们......”
“没有......办法......只能......要......”
“还是......回......”

窸窸窣窣的谈话声一直在耳边打着转,这让柯林斯有些心烦意燥。他努力想要睁开眼睛,但实际上他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摇晃了一下脑袋,幅度小到都没有人察觉到。

还好没多久那些声音就消失了,随着小推车车轮划过木地板的咯吱声逐渐远去,吧嗒一声关门,世界一下子恢复了平静。柯林斯终于舒张开了眉头,也又一次陷入了昏迷。他太累了,太疼了,他只想就这么睡下去。


“嗒!”

柯林斯一下子惊醒。
而猛然起伏的胸口一下子带动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让柯林斯屏住了呼吸,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更是又白了一层。

“嗒!”

第二次刻意的像是要引起他的注意。

柯林斯听到了,他慢慢转过脸看向床的左侧。那里有一张单人沙发,因为没有开灯,只能看到一点突兀的红色火光,明暗闪烁着。

“嗒!”

那是打火机阖上时发出的声音,柯林斯认得那个打火机,那是他去年在法瑞尔生日时送给他的。打火机通体棕金色,上面还有一个战斗机的浮雕,虽然不是他们驾驶的喷火,但他当时在商店里看到时,没有一丝犹豫就买下了它。他还记得法瑞尔拿到这个打火机时,拇指摩擦着那个浮雕,好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然后看着他的蓝眼睛一字一字地对他说,“我倒是觉得它是披着你头发的颜色”。


柯林斯这些天一直不太灵光的耳朵此刻却清楚地听到叼着烟的那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那点星火迅速地往上噼噼啪啪地燎着干燥的烟纸,然后那人微张嘴唇呼出缭绕的烟,本就模糊的身影顷刻间更加看不真切了。

柯林斯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的喉头像是抽搐了般发不出声音。他转回头,闭上眼睛,抿着的嘴唇微微颤动着。然后他轻轻地长而缓慢地呼出一口气,等到自己的喉结不再不受控制地抖动时,他才再次转过头看向那个角落。

他还在那儿。

柯林斯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发出的几乎是气声。

“Hey,法瑞尔”。


法瑞尔没有立刻回应柯林斯。

在吸了第二口烟后,他用左手拇指和食指夹住已经短了许多的烟,然后倾身拉了下沙发旁边落地灯的拉绳,瞬间橘黄色的灯光就照亮了他们之间的那一处黑暗。

此时柯林斯瞪大着的蓝眼睛像是要放出光芒,他盯着那张脸,想要说话,却又怕一出声,法瑞尔就又不见了。

法瑞尔看着柯林斯,又扬起了那个熟悉的笑。



柯林斯当时并不知道,他不知道法瑞尔的喷火已经连备用的油都已经用完了,他不知道他驾着失去动力的喷火降落在了敌人的领地,他不知道他被俘了。

他只知道他看到法瑞尔几经周折终于击落了那架敌机,保护了月光石号上的近百号人。他想着随后法瑞尔会降落在敦刻尔克的沙滩上,跟随撤退的士兵们乘坐自发前往的民用游艇归来,想着最晚也就是晚他一个晚上就会与他汇合,然后他们会去喝上一杯,随后一起回基地,躺在法瑞尔的床上写任务报告,结果还没写到一半他们就吻到一起,然后放浪了一整个晚上。他都想好了,只等着法瑞尔回来。

然而他在港口边搭建的空军临时据点等了3个夜晚,等到的是士兵们手舞足蹈地向他描述着法瑞尔是怎样用已经没有了燃油的喷火击败了最后一架敌机的消息,他们说那架喷火就一直滑翔着,一直滑翔着,没有人看到它最终降落在哪里,也没有人再看到过他。


“这才几天,你就把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

柯林斯听着法瑞尔低沉却让人安全感十足的声音,突然心里一阵阵地疼,疼得他眼泪迅速盈满了眼眶,喉头又一阵阵地抽搐着,他却死命憋着抽泣声不愿发出来,一眨眼睛,眼泪就唰唰地落入鬓角的金发间。


法瑞尔不可能对柯林斯的眼泪无动于衷。他起身弓着腰向床边挪了几步,然后就单膝跪在床边。柯林斯的眼睛随着法瑞尔的动作而移动着,他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法瑞尔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触柯林斯已经发红的眼角,那双如蓝宝石的眼睛此刻就像是雨过天晴后的天空,干净透彻地让人沉醉其中。


“你知道的......我总是......不记得及时观察四周......”

“结果就......被藏在上方的德国佬击中了。”

柯林斯想抬手指指自己英勇负伤的位置,结果却发现自己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作罢。

“我又一次成功迫降了,只是......当时被击中时......有一颗子弹打穿了胸口,天......你不知道......那有多疼。”


柯林斯说得很慢很轻,他也只能用这个语速说。说完了,他慢慢喘了两口气,伤口疼得他有些受不了,但他没有再皱一下眉头。他没有心思去想别的什么东西,法瑞尔就在他眼前,正在看着他啊,天,他实在是......太想他了。


“你不慰问......一下伤员吗?”

柯林斯轻笑着,眉眼温柔,还露出了法瑞尔熟悉的酒窝。于是他低下头,吻住了对方,然后舔舐着,滋润着那有些干燥的嘴唇,然后加深,再加深,唇舌交缠。干燥宽厚的双手捧着柯林斯惨白的脸颊,碰触到又不断滑下的滚烫的眼泪。法瑞尔想着,怎么办?这让他怎么放得下他?


于是法瑞尔转而伏到柯林斯的耳边,他还有必须要说的话。

“答应我,柯林斯,答应我,你会活下去,你会看到最后的胜利,连带着我的份,答应我。”

法瑞尔一直在柯林斯的耳边重复着这几句话,他怕柯林斯放弃自己。


柯林斯把脸埋在法瑞尔的肩窝,声音颤抖地不成样。

“200多个夜晚......你从来......从来没有出现过......”

法瑞尔环抱住柯林斯,收紧着双臂。

“你是来......告别的吗?”

“你已......你已经......不在了吗?”

房间安静地让柯林斯都不敢呼吸,他等着,他依偎在他最爱的那个人的怀里等着他的回答。



“我爱你,柯林斯,我爱你。”






柯林斯再睁开眼时,窗外一片明媚,他甚至还听到路上行人的谈笑声。

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是啊,他们熬过了惨烈的不列颠空战,他们暂时保住了祖国,他们可以包扎好伤口,在这样的好天气里叫上还在身边的战友们,然后去酒吧点几杯威士忌,把所以痛苦和悲伤喝进肚子里,然后继续战斗。

为了家人、朋友、祖国,和自己所爱的人。

战争还没有结束,他们还不能放弃。


——————————————————




柯林斯病逝于二战胜利后的第五年,在亲朋的陪伴下,终于从病痛中解脱了出来。

当年的那颗子弹击穿了他的右肺,没有人觉得他能够活下来,但他活下来了,并用最快的速度恢复且重新回到了天空那片属于他的战场。

大家都说柯林斯是一个奇迹。但没有人知道他只是因为一个梦中的不知真切的承诺硬撑了这么多年。






同盟国胜利的那天,人们终于可以毫无畏惧地走出房门,在他们熟悉的街道上恣意奔跑欢呼。

天空滑翔而过的战斗机撒下印刷着宣告战争结束的单页,漫天飞舞如初春的花瓣。

人们对着天空挥舞着手臂高声呼喊着,仿佛要把这么多年压在心底的恐惧和痛苦都宣泄出去。

他们赢了!

战争结束了!

他们的爱人可以回家了!




柯林斯微笑着看着地面上沸腾的人群,然后拉起操作杆,让战斗机爬升至3000米的高空。

他看着眼前明媚的蓝天和温柔地围绕着他的白云。

又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然后他听到另一架战斗机的引擎声出现在他的右侧。

柯林斯侧头望去,

是法瑞尔,和他的喷火。


“福蒂斯二号,要去做一下俯冲练习吗?”

无线电里传来那人熟悉的声音。

柯林斯笑着,没有戴护目镜的蓝眼睛在阳光下璀璨耀眼。

“我就在你身边,福蒂斯一号。”





带着优美弧线的一个俯冲,饱经炮火的喷火在海面上划出一条长长的银线,被气流激起的水花拍打着机身,海面波光粼粼,透亮地像一面镜子。滑行一段距离后突然又是一个拔升,喷火的引擎声轰鸣着逐渐远去,蔚蓝的海面上倒映出的那架孤独的战斗机也渐渐消失了踪影,在炫目的逆光中,像是开往了天堂。



END




评论(1)

热度(40)